朋友說現代人還好有這活動參加,可以去感受饑餓,他說他從來只有吃太飽撐著難受,還不知饑餓是怎樣的感覺?並問我應該也不知這感覺吧?我苦笑回答…有!!,而且是饑餓三十天的感覺!
我忍不住又回想起多年前那段在上海饑餓三十天的痛苦日子,應是我輩子最不堪,最想遺忘的困苦日子,偏偏有如烙印在腦海裡無法抹除.
那時我已將台灣借貸來的資金花費殆盡,終於不得不承認自己經商失敗,也終於鼓起勇氣告知前妻無法再提供其生活費,希望她能供我三餐直到我找到新工作或是回台灣,但不知為何?開始覺得她藉故吵架,後來她索性帶小孩回娘家,雖然打電話哀求,她總是不耐煩,甚至希望我不要再打擾,當她掛斷我電話時,我終於明白同林鳥為何各自分飛了.
在房租及簽證未到期前的三十天,我期待有奇蹟出現,於是算算手邊僅有的一點錢,決定控制自己一天上限十元人民幣的花費,這剛好是附近一家小麵館願意外送的最低金額,而我為何不直接到麵館吃?因為怕肚子一餓就很容易超出預算,於是我早上就一杯三合一咖啡(以前買的沒喝完),等中午就叫外送一小碗乾麵及一小碗雞肉絲飯,若中午吃乾麵,晚餐就吃雞肉絲飯,第二天就改順序,唯一不變的就是這金額.
有時朋友有事找我,若約好時間且距離遠,只好搭公車或是走一段很遠的路去搭地鐵,而回程時經常是用走的,走到鞋跟磨損也不敢花錢修補,走到累了,看到公園外的座椅坐滿人(當時公園還要收門票),就只好坐在草地或是路邊,走到渴時,看到別人喝礦泉水或冰涼飲料,我只有吞口水的份,而好不容易走了兩三個小時,甚至曾走了五六個小時回到住處,第一件事就是進廚房,打開水龍頭,張開大口灌自來水,直到肚子發漲,此時我終於明白瘦如柴骨的非洲饑餓小孩,總是有個不對稱的大肚子.
也忘了不知過了多少天?突然她利用公司午休時間跑來找我,一進門就遞給我一包炸雞柳及一條短褲,然後逕自走進廚房看了一下,然後去開冰箱,看她拿起冰箱僅存的幾瓶罐頭端詳一會,並要我拿垃圾桶給她,於是我一邊去拿垃圾桶一邊問她是否還沒吃午飯?她只是冷冷地回說吃過了,等我將垃圾桶放在她面前,她一股腦將那幾瓶罐頭全丟進垃圾桶,我當下傻住,愣了好一會後,我趕緊伸進垃圾桶將這罐頭撿起,並大聲斥問她在做什麼?
她也被我這突如其來的斥喝嚇一跳,呆滯半天吐了幾個字,說這些罐頭都過期了,不能吃了!當時的我也不知是餓昏了還是怎麼了?趕緊將這罐頭拿去水龍頭下沖乾淨,並打開罐頭,用湯匙舀一大口放進口中,告訴她這還能吃,當時她看到我這動作,嘴巴張的大大,著實吃了一驚,從心疼不捨的表情轉為羞愧,甚至憤怒地甩門而出,而我似乎也被這甩門聲給震醒,原本在口中的食物竟嚥不下,哽在喉中,兩行淚水早已流下,我喃喃自語地說:我真的好餓….好餓…
經歷了這三十天的饑餓,終於搭上返台的飛機,飛機升空不久,開始供應餐點,顫抖的雙手接過空姐遞來的餐盒,打開餐盒的一剎那,淚水再度流下,我知道饑餓三十天結束了.
後記--支撐我走過這段日子的一句話:我告訴自己一定要活下去回台灣見父母,這是我為人子的義務,我沒有權利自私結束生命(那段日子大樓裡有人跳樓,我跑到陽台往下…一望,感覺她沒閉上的雙眼看著我,令我寒毛豎起),原來貪生怕死才是勇敢對自己的人生負責.
